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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封家書(中)-1

正如磊預料的一樣,接下來便又是一周平靜的日子,沒有任何特別的事情發生。但是我和磊卻是在焦躁和不安中度過。我已經完全相信每隔七天之後的一次大難。磊也開始相信我們似乎是被某種神秘力量所干擾。“但我還是覺得筆仙的說法不大可靠。”他說。他是一個很堅定的唯物主義者。我問他有沒有更好的解釋,他沒有正面回答,只是說現在有很多事情暫時還不能找到科學的解釋。但是,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,我看到了他眼睛裏惶恐
。在那一瞬間我瞭解到其實他已經開始動搖了,只是口頭上還不承認而已。這更加深了我的恐懼,因為少了個堅實的精神依靠。

我每天都惶惶忽忽,隨時感到頭重腳輕,心中只是盤算著還有多少天又該到可怖的星期五。這種感覺,很象一個知道自己還能活多少天的人計算自己的死亡到來。這並不是一個愉快的感覺。我在看著一天又一天厄運的日子將要臨近的時候,甚至希望噩夢提前到來,等待必然要發生的恐怖事情無疑是一種折磨。

麗察覺到了我的不正常,她問我是不是病了,我只能報以苦笑。由於並沒有把上個星期的事情告訴兩個女孩子,而且她們那天晚上也沒有遇見什麼古怪的事情。所以對於她們來說差不多半個月都是平平安安過的,她們也差不多快要忘了請筆仙和後來的怪事。只有媛偶爾還笑嘻嘻地玩笑道:“小心嘍,被筆仙上了身是很不容易再脫身的。”我和磊瞠目結舌,無言以對。近來煙是越抽越凶了,兩個人一天要買三盒煙才夠。我說:“等這件事過了咱們是不是該戒煙了?”磊苦笑。我知道他的意思——這件事我們過得去嗎?

麗還是對我時冷時熱的。她找了份咖啡館的侍應工,每天晚上從六點半做到十點半。頭兩天我還開磊的車去接送,後來一不好意思老麻煩磊,二來也確實離家不遠,走路也就十五分鐘,也就懶得去了。媛悄悄對我透露咖啡館裏有個男的在追麗,為此我很是苦惱。磊安慰我說:“一切隨緣吧。”

眨眼間就到了請筆仙後整整第三個七天。這天下午我和磊商議了良久,都覺得最好哪里都不要去,就在家待著。吃完晚飯,我把我的電腦搬到磊的房間,兩人開始對決CS。媛自在一旁聽音樂看書。因為前一天晚上就沒有睡好,一直在提心吊膽今天會發生什麼事,所以我其實沒有什麼玩遊戲的興致,但為了不掃磊的興還是強打起精神陪他一直殺到九點。最後我實在困得頭都抬不起了,於是打了個招呼自個兒回房睡覺。
頭一沾枕頭,倦意頓時充滿全身。半夢半醒間想到今天畢竟什麼事也沒有發生,心中一寬,便睡著了。

做了很多夢,很混亂,好像是把麗帶回家來看爸媽你們二老。在夢裏我家居然還在十年前住的那個小院子裏。我們家養的那只白貓還在。麗過來對我說:“白貓不見了!”我走到天井,打開水缸蓋子,白貓的屍體便浮在水面上。不知為什麼,所有人都說是我殺的白貓,我也莫名其妙認為是我自己殺的,心裏還又是後悔又是內疚的,難過得很。直到麗悄悄告訴我:“是我殺的!”

我猛然驚醒,發現麗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來了,正好好地睡在我身旁。我伸手摟住她,她乖乖地倦縮在我懷裏,只是手腳一如既往的一片冰涼。困意又上來了。
閉上眼睛,夢居然接著。麗說不要給別人說好不好,我說好。麗又說她不是有意的,我說我相信。她說她殺貓是因為貓想殺她,我笑了……

有點冷,我睜開眼睛,窗戶沒關好,冷風從窗戶縫隙間灌了進來。我想起身關窗,身體卻留戀溫暖舒適的被窩。閉上眼睛,夢又接著來了。
麗從水缸中撈起死貓。不,她在殺貓!她為什麼要殺一只死了的貓?她在演示給我看!她用手死死地扼住貓的脖子。她居然笑了。在這一瞬間我驚訝地發現原來她不是麗。冷風又在吹頭。我虛開眼,看見麗衣冠整齊地站在窗邊,月光從窗外射進來,在她身上鑲上一層慘白色的邊。她想幹什麼?我努力地看,還是看不清她的臉。但我知道她在看我,盯著我看。風又從窗口吹進來,吹得她的白色長裙飄來蕩去,她不是從來不穿裙子的麼?

我猛然坐起身來,發覺原來是個夢。窗邊沒有人,只有風刮著白色半開的窗簾不斷晃動。月光將晃動的窗簾投在牆上,呈一個巨大的不斷晃動的半透明影子。我這才發現枕邊沒有人,麗不見了。“上廁所吧。”我這樣想道,躺下想繼續睡,卻再也睡不著了。
看看表,已是淩晨一點。我在床上翻來覆去,折騰了好一陣,奇怪的是睡意全無。再看一次表,一點半,麗還沒有回來。
我心裏微覺奇怪,起身去衛生間,沒人。於是推開磊的房門,明晃晃的燈光頓時刺得我睜不開眼。

“醒了?”磊問道,他還在電腦旁上網。麗正和媛坐在床邊說話,只是我見我進來就不說了。我盯著麗,她並沒有穿古怪的長裙,也不是睡衣,而是整整齊齊地穿著襯衫和牛仔褲。我覺得她看著我的眼神有點奇怪,於是我問:“你怎麼不睡了?”
“我?”麗瞪大眼睛,“你睡昏了?我什麼時候有睡過?我下班回來就一直在這邊待著。”
磊和媛都點頭,一股寒意暫態貫穿我全身。
那個站在窗邊的人影也許是夢,但那個睡在我懷裏的女人呢?那絕對不是夢,我敢肯定,我記得“她”冰涼的手腳。如果不夢,那會是誰?
我腦海裏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。
就在這時,衛生間裏忽然傳來“轟轟”的沖水聲,我被嚇了一跳,才反應過來是抽水馬桶的聲音。又不對了!前面我說過,抽水馬桶壞了,一直在不停的漏水。所以我們一直都把水龍頭關掉,要用的時候再打開沖水。我剛才還進過衛生間,我敢打賭那時抽水馬桶水管的水龍頭是關著的。難道是有誰將它打開了?是誰?我打了個哆嗦,回頭看看屋中三人,每人都瞪大眼睛。磊的臉色更是蠟黃。“你剛才上廁所忘關開關了吧?”他向我使了個眼色,我只好點頭,但一句話也不敢說。
兩個女孩子嚇得趕緊用被子蓋住全身,擠作一團,怎麼也不起來。麗對我說:“今天不敢跟你睡。你們兩個睡。”
沒奈何,我和磊在房間裏磨磨蹭蹭了好一會兒,最後一直等到廁所裏沒了聲息才是互相壯著膽子出去了。兩人硬著頭皮到廁所裏檢查以下,一切正常,水龍頭是關著的。“也許是水龍頭壞了?”磊說。
就在這時,我聽見“喵嗷——”一聲。貓叫聲!貓聲清晰響亮,赫然是從我的房間裏發出的!磊一躍而起,沖了過去,我也緊隨其後。推開門,一團陰影在那扇沒關好的窗戶邊上一閃就不見了。磊一個箭步搶了上去。

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,為什麼在那一瞬間我會扭頭看另一面牆上的鏡子。但在當時我確實是這樣做的。這個無意識的動作讓我第一次真正見到了可以讓我魂飛魄散的東西。當磊飛身掠過那面鏡子的時候,我竟然看見鏡子裏飛掠過兩個人影!
那是個黑色的影子,和磊靠得很近,幾乎是貼在他的背上。似乎是個男人的影子。
“就是那只黑貓!”磊倚在窗臺上說,“一下子就不見了,該死的東西。”
“磊……”我顫聲道。“什麼?”他回過身來。
我吞口唾沫,鎮定了下自己的情緒,慢慢將剛才看到的事告訴他,又將剛才怪夢裏的白衣女人告訴他。他臉色陰晴不定,不停的抽煙。
“記得嗎,”聽完我的敘述,磊緩緩道,“上個星期的今天,我們迷路,你開車回來的時候,我說過你開車的樣子有點怪。”
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提這個,但依稀有點印象:“所以怎麼樣?”
“不是怪!是……是……”他居然說不出來,這不象他。
“是什麼?”
“當時,我坐在你身邊,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,”他深吸一口氣,“是被你嚇的!當時,你一邊開,一邊,一邊在笑!”
笑!我覺得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豎了起來。
“當時給你說這話是想試探你的口氣,”磊繼續道,“但你竟然完全不知道。從那時侯,我就覺得鬼上身的說法——”
“我被鬼上身了?!”我脫口而出。
“當時我本來想問你笑什麼,但後來發現你笑得很不對勁。你笑得,怎麼說呢,象女人的笑,有幾下子甚至還‘咯咯咯咯’地笑出聲來,那不是你,是另一個女人的聲音……”
“別……別說了。”我不敢再聽下去。
“聽我說完!”磊使勁擺擺手,“後來轉進岔路後,你沒有再笑了,反而臉上呈出一種恨恨的憤怒表情。你開得有一百五六的速度,有好幾次我都以為你要衝出路邊,因為我根本就看不見哪里有路哪里沒有。但你卻開得很熟,像是你以前走過很多遍一樣,在黑暗中也能找到路。”
“我絕對沒有走過,天地良心……”
“沒人說‘你’走過!還有,那只貓!那幾次出現的黑貓毫無疑問是同一只!問題就在那只貓身上!你當時說得很對,它想進車來!它為什麼要進車來?”
“它想……殺我們?”
“不可能!它連雨刮器都對付不了,怎麼可能傷害得了你我?還有那條路,那條兩旁全是大樹,筆直向下老長的路。照理說那麼長一條在地圖上應該找得到的,但我翻遍了地圖,根本就沒有!這兩天我還瞞著你們自己一個人出去找,找附近的人問,根本沒有人聽說過那樣一條路。至於後來你開車回來的路更是不可能存在的……”
“不、不會是黃泉路吧……”我低聲道。
“唉,”磊歎道,“看來你還是沒有聽懂。就算是黃泉路,那棵阻止我們再向前的大樹又說明什麼?我們暫時死不了?其實說這麼多也沒什麼用,你當時自己沒有察覺的笑容已經就能夠說明一切了。”
“說明什麼?”
“鬼上身!鬼上身是真的。加上今天發生的事情,足以證明我們都被鬼上身了。鏡子裏的黑衣男鬼多半就是跟著我的。而那個不知是夢裏的還真的白衣女鬼就是跟著你的。”
“那……我……我還跟她睡……”我感到胃在收縮,很噁心,想吐。我連忙轉移自己的思路:“那廁所裏的馬桶自動抽水是怎麼回事?”
“不知道,我現在還沒有想到。”磊搖搖頭,“我在想你的怪夢裏那只死貓。”
“那只白貓?有什麼?”
磊沉默無語,看來他還沒想清楚。最後,他緩緩道:“不管怎樣,看來鬼上身確實是真的,”他一臉慘笑,“現在的問題是怎麼辦?”
能怎麼辦?
夜靜得可怕。磊將窗戶關得嚴嚴實實,將窗簾完全拉開。
月光從窗戶裏傾斜出來,將屋外大樹的陰影投在牆上。叉開的樹枝象一只只張開的惡魔的利爪。我和磊就這樣坐在惡魔的利爪中,等著天明到來。
我半臥在床上,又開始打盹。亂七八糟的夢又接踵而至。忽然我感到磊用手肘碰我,我猛然驚醒。“聽!”磊悄聲說道。我側耳細聽,仿佛是旁邊房間裏麗和媛的聲音。不對,是另一個女人的聲音。聲音並不清晰,忽遠忽近,似乎在我們房間內,又似乎遠遠的在後面山上。再仔細聽,卻一個字都聽不懂,也許說的是一種我不懂的語言?忽然間一個男人的聲音冒出來,我不由打了個冷戰,看看磊,他正在低頭細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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